凌玄锋

おはようございます。

【小糸侑生贺24h|23:00】【灯侑】The Long Dark

是我救了她。

这一场短暂的两军交火已经结束了,作为战地记者的我极为不容易地存活了下来,相机里的胶卷装满了战争的冷酷与无情,与我同行的军官拍了拍我的肩膀,他说,你拍的照片很漂亮。

但我明明知道,纷飞的枪林弹雨,四散在这荒原上的断体残肢,是对「漂亮」这个词最好的讽刺。可我必须要把这前线的场景,这一场人民期盼了很久的胜利带回后方。

我整理了一下心情,从战壕里站起身来,刚准备离开,记者敏锐的视觉却让我发现了不远处的异常——

有一位穿着破旧军衣的人,一手捂着她的左侧肩膀一手捂着腹部右侧,一瘸一拐地朝我走过来。

军方已经开始撤回营地进行整备,只有我一人在这空旷的荒原上伫立着,也难怪她会向我奔来。但她身上的军衣很明显是敌方阵营,这让我的神经不由得又紧绷了起来。但我的直觉又在不停地提醒着我——

救她!救她!

我没有挪动步子,我看着她踉跄着逐渐与我拉近距离,直到我看见了她还在往外淌血的伤口,她的脸颊满是灰尘,黑色的头发因为发圈掉落的关系已经四散开来,在尘土飞扬的空中胡乱搅在一起,在这夕阳的映照下也毫无光泽。

但她的眼睛是那样的澄澈,我发誓我从没见过如此美丽的眼睛,这世间万物在她眼前都已经失了色彩,我差点就入迷了。如果此时不是战争,我一定要用手里的相机把这份美丽永恒地记录下来。

我愣了一瞬间,然后跑上前去。她见我奔来,那坚定的情绪似乎有了起伏,脚下一个趔趄,身体猛地往前一倾,倒在了我的怀里。

她比我高大概一个头,如果不是我平时要经常端着相机站好久,估计我也会同她一起倒在地上。

我以为她会开口对我说「救救我」,可是她没有。她把一个金属徽章和一封信死死地按在我的手上,声音带着虚弱,她说:

“请把这个转交给司令部。”

 

等她醒过来的时候,已经是两天之后的事情了。出于一种救人的责任感,当然也有可能是别的什么,这两天我寸步不离地守在病床旁。

来看她的佐伯司令官让我知道了我救的人到底是什么样的身份,我也因此而被授予了三等功。但看着佐伯司令官看她的神情,让我心里略微有点难过。

她叫七海灯子,是我军派去敌方的卧底,她拿到了敌军接下来想要实施的阴谋,但在她要回来的时候被敌军发现了,她好不容易才逃了回来,但还是中弹了。

我不知道究竟是怎样的责任感,才能让她在濒死的时候,说出口的第一句话无关于她的生死。我想,如果当时这份责任感我能早一点理解,是不是结局就会不一样?

“谢谢你的照顾,侑。”

她躺在病床上,轻轻地开口说着,声音如春风般钻进我耳朵里,带起我的思绪。

她身体里的子弹在她昏迷的时候已经取了出来,经过这一段时间的休养,她快要痊愈了。她痊愈之后应该会回老家安度余生了吧?至少佐伯司令官一定会把她保护得很好很好。那之后我还能再见到她吗?之后的我又会去哪里呢?

我看着她的脸庞,她那干净的眼神,让人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将她和「卧底」这个词放在一起。那双眼睛,还是如此令我着迷,我好像已经对她心生情愫了。

“侑?”

我听着她的呼唤,我终于回过神来。

“啊抱歉,刚才走神了。”

“大记者也有这么多心事吗?”她捂着嘴笑起来,这个称呼让我脸没来由得红了起来,好像在她眼里,我的一篇报道就能让世界上成千上万的报社疯抢一般。

“吃你的水果啦!”

我把手上削好的苹果切成小块,然后把整个盘子一股脑儿递给她,生怕她看出来我的小心思。

不过女人的直觉很可怕是真的很可怕,直觉让我救下了她,也让我的心思在她面前一览无余。

“你是不是在担心,等我伤好了之后,你要怎么办?”

我没有说话,只是抬起头望向窗外,因为硝烟的缘故,这里的天暗沉沉的,还有些泛黄,几只鸽子扑腾着翅膀飞上屋顶,咕咕叫着。

她没有回答我,但又好像已经回答我了,我看见她的目光也望向窗外,然后她看着我,就那么定定地看着我。

“等战争结束了,我们就去一个天很干净很蓝,河水很清澈,没有人打扰的地方吧?”

也不知道最后是谁打破了这份宁静,总之一个人这么说着,另一个人点了点头,答应了下来。

 

“记者小姐,司令部的采访批下来了,今晚八点。”一个士兵敲了敲门,对我传递了这个讯息,迈着步伐走远了。

我坐在这个临时搭建的小屋里,整理着手头上的文件和洗出来的照片。最近并没有什么要事发生,于是灯子便提议可以对我军的士兵进行采访报道,这样也能让民众了解前线的艰辛。

我采纳了她的意见,也很快把这项工作实施了起来。然后其中一个被采访者告诉我,对司令部的报道会更有价值,我不太愿意去接近佐伯和她身边的人,但想了想,最终还是提交了申请。

晚上八点,我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了司令部的门口,刚准备敲门,却听到里面传来了司令官佐伯沙弥香和副司令官槙圣司的争吵声。

“……敌军的下一个战略要点就在那里,为什么我们不先去把人民群众疏离呢?”

“司令官,拜托你考虑一下大局好不好?你撤离民众,这不就明摆着告诉敌方,我们知道你们要轰炸这里了,请随意。这样,我们还怎么部署反轰炸?”

“这场战争的最终目的,不就是保护平民吗?哪怕再部署反轰炸,到时候肯定也是会殃及百姓的!”

“如果不能因为大我而牺牲小我,那你说,这场战争还有谁站出来?直接让敌军攻占算了!”

我听见里面沉默了好一会,然后佐伯司令官叹了口气,她说:“好吧,我撤回那条撤离民众的指令,但我希望最终不要有民众受伤。”

之后再说的话我已经没心思去细听了,我只是很想弄明白,为什么司令部对于民众的想法是这样的?就为了部署反轰炸,就那样置民众的生死而不顾。如此草菅人命,让我差点就想冲进去抓住这两人的衣领问个明白。

我的理智最终还是把我拉住了。我气愤地回到了我的房间,我把这件事告诉了灯子,她只是跟我说不要冲动。

但我最终还是把这件事曝光了。我想,我作为一个记者,至少,我应该站在正义的这一边。

如果我军知道要轰炸那个地方的消息并疏离群众,会让敌军放弃轰炸,那么我把这个消息公布出去,让民众知道并提前撤离,也是能达到一样的效果吧?

曝光的那期报纸很快就被一抢而空,但奇怪的是,明明在后方都引起了极大的轰动,前线却安静得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。

除了灯子。

她看着我满脸的愤怒,仍旧不停地安抚着我,她说,战争总是要带走些什么的。她说佐伯司令官和她从小认识,她了解佐伯司令官的为人。她还说了些我听不太懂的话,像是在对我道歉,又好像是在恳求我不要再提这件事。

我不太明白,我只记得最后的结尾。

她说,侑,请你无论如何都要相信我。

 

后方民众的怒火在日子一天天的往前推进中渐渐平息了下来,可是每天晚上我想到政府的行径,一想到那天在司令部所听到的对话,便辗转反侧难以入眠,我无法想象不爱人民的政府会是怎样的。

没过多久,佐伯司令官来看望灯子了,我端着糕点站在门外,听到的除了寒暄与问候,我还听到佐伯司令官在说:“你不会怪我吧,灯子?”

“我知道这样做是最好的方法,你按着你自己的来就好。”

这算什么?自己做了对不起人民的决定最后却来请求安慰?我走了进去,将盘子重重地放在桌上,然后看着佐伯,我说,司令官,我想和你谈谈。

佐伯司令官看着我,她的眼睛和灯子的不同,她的眼里写满了计谋,我一点也看不透她,当然,如果一个司令官能被我这样小小的战地记者看透,才是天大的笑话吧。

她看着我,没有我曝光他们司令部计划的怨恨,也没有因为灯子而生的嫉妒。她看着我的眼神,仿佛在看一个与她毫无瓜葛无关紧要的人。

在这样的眼神里,我有些退却了,所以我壮着胆子,我质问她,为什么要这样做。

我以为我得来的是无权奉告的回答,结果她说:

“你那天不已经听到了吗?为了战争最后的胜利,必须要做出牺牲。”

“可那些都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啊!”

“生命?你在战争时期跟我提生命不觉得很可笑吗?好,那我告诉你,在另外一个地方,敌军还关押着我们这边的一千多人,因为那边是战略要道,虽然看守的人不多,但是一旦采取营救势必会死更多的……”

“够了!”我拽着她的衣领,将她推至墙边,挥起的拳头在空中颤抖着,迟迟没有落下。

“侑!”身旁传来灯子的呼喊,我松开她的衣服,重重喘着气。

“既然看守的人不多,那你把位置和看守情报给我,我去救。”我盯着佐伯司令官,一字一句地说出来。在我心里,司令部与政府的地位已经低到了极点。

佐伯司令官似乎思考了一会,她还没开口,灯子却说道:“沙弥香,我去吧,我对敌军更熟悉,我也受过专业的训练……”

“灯子,你的伤才好没多久,况且,我怎么可能让你替我去冒这个险?”我打断了灯子的话,只是看着佐伯司令官。

只听佐伯司令官幽幽地叹了口气,她说,灯子,何必呢。

然后她的眼睛终于从灯子落回到了我身上,她用我从来没有听过的语气,说:

“请你,无论如何也要照顾好灯子。”

 

在一个风雪天,我和灯子上路了。

由于风雪实在是太大,我们不得不找了个山洞躲了起来,生了火堆。在火光的照映下,灯子皱着眉头望向山洞外,看起来就是装满了心事。

“发生什么了?”我喝了一口水,问道。

她转过头来看着我,眼里充满了哀伤,她说,侑,我们回去吧。

我不懂。

于是我说:“为什么?”

“前面的路比你想象中的还要艰辛千万倍,所以,求求你,我们回去吧。”

“灯子,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?你是不是还知道些什么?”

“侑,对不起,因为保密协议,我真的没有办法告诉你,但是请你相信我,好吗?”

“都这个时候了,还**保密协议?责任感在你眼里就真的那么重要吗?”

然后灯子哭了,那是我第一次看见她掉眼泪。她只是不停地在说,对不起。

但是或许是风雪冻住了我的心,或许是那份想要救人的责任感太过于无脑,我看着她哭,只是收住了话头,然后我叹了口气,开始收拾起行李。

灯子看见我的动作,她死死地抓住我的手,她恳求着:“侑,求求你,不要去,真的不要去。”

“佐伯司令官不是说过了吗,那里看守的人没几个,看守的要点她也标出来了,到底还有什么好担心的?”然后我甩开她的手,“你留在这里就好,等我好消息。”

在我转头要离开的时候,我看见她突然笑了。那是我从未见过的笑容,那份笑容里好像有着释怀,但又让我如此心疼。

我不懂。

她没有追出来,我以为是我说服了她,结果我错了,就在我即将踏出洞口的时候,脑袋猛地一疼,身体便不受控制地往前倾,然后就像当初她倒在我怀里那样,我倒在了她的怀里。

在我即将昏迷的时候,我模糊地看见她噙着泪水的眼睛看着我,在我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,然后还说了句什么,但我已经失去了意识。

 

等我再次醒过来的时候,我已经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,听护士说,是随队医生在一个山洞里发现了脑袋受伤昏迷不醒的我,不过意外的是,在发现我的时候我的头已经被包扎起来处理好了伤口。

是灯子,可是她为什么不在这里?

我从病床旁的报架上拿起今天最新的报纸,头版的标题用大大的红字写着敌军投降字样,大体的内容是我军将敌军的毒气实验室一网打尽,营救出了关押在实验室里的一千多平民,然后敌军因为实验室的败露,受到了社会各界强烈的谴责,最后迫于压力不得不选择投降。

毒气实验室?这是怎么一回事?我想努力思考,但后脑勺还传来一阵阵难以忍耐的疼痛。我又翻到报纸的另一面,上面则用黑色大字写着——

「致敬无名英雄」

内容简述是说在这场战争中,我军有很多做了贡献的人,有的带回来珍贵的情报,有的成功在敌军腹部与我军里应外合,有的帮助我军引开了毒气实验室的火力。

然后占了很大版面的,是一张张黑白的照片。

我摸着其中一张照片上灯子的脸,泪水不住地淌了下来。

怎么会这样?

我的大脑已经一片空白了,我没有多余的功夫去理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,我只知道我永远也见不到她了。

“小糸侑!”

房间里传来一个人的声音,她在叫我,是佐伯司令官。

她的眼睛红红的,她站在我床边,把我手上的报纸一把抓去,然后颤抖地指着灯子的照片,她问我:

“为什么?为什么可以看到明天日出的是你而不是她?为什么?”

我猛然反应了过来,一切都通了。

原来灯子就是从毒气实验室那边逃回来的,她带回来的情报除了毒气实验室真情报,还有轰炸的假情报。原来我在司令部所听到的轰炸,只是司令部想要让我散播出我们这边已经相信了这颗烟雾弹,让敌军放松警惕而已。原来佐伯司令官只是想让我去做引开实验室敌军的诱饵,她知道我已经被正义冲昏了头脑,我一定会答应去营救这件事这样,作为最好人选的灯子就可以幸免于难,只是没想到结局会是这样。原来灯子在路途中发现了是前往实验室的路线,才会在山洞里说那样的话,想要阻止我。

原来灯子所做的一切,都是为了我。

我好像想起来灯子吻别我时,所说的话。她说:

“永别了,我的爱人。”

我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,我的视线已完全被泪水模糊了。我看着一脸怨恨的佐伯,沙哑着说:

“原来,是她救了我。”

是她救了我,但我和她一样,永远沉溺在这漫漫长夜中,再也看不到第二天的日出了。

 


—Fin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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